5，善后与旧都
库勒尔不由得再看了一下对方，虽然笑容明媚，但是配合着半明半暗的光线，似乎隐含着无比的险恶。
他已经明白了这个消失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现在，他只想要逃离这个可怕的人。
“我……我明白了……”他干笑着回答，脚步却轻轻地在向门外移动。
然而，他的脚步很快就停下来了，因为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袖，让他再也难以移动半步。
“别急着走啊，先生。”夏露轻笑着说。“我还有些事情需要您来帮忙。”
“什么事……？”库勒尔心里十分害怕，但是只能颤声问。
“这里需要你来善后啊。”她理所当然地回答，“您总得叫人帮我清理好吧？不然接下来怎么让买票的乘客入住呢？”
“我会……我会叫人来清理的。”库勒尔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连连点头。
从这句话里面，他倒是感觉对方并不想要将自己也一并消失掉，因而反而宽心了一点。
“还有，今天的事情，请不要再跟任何人透露，明白了吗？”夏露再度提出了要求，“记住，是任何人，不管是您的上司还是警察，都不行。”
“好……好！我……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此时的司务长只想快点离开，因此连连答应，可是这有几分诚意，那就只有天才知道了。
“哎……为了不让您对我有所误解，我还是解释一下吧，免得被您当成什么盗匪了。”夏露不由得叹了口气，然后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一块金属牌递给了对方。
库勒尔接过了这块金属牌，因为是银质的，它稍微有点沉重，闪耀着柔润的光泽。它正面雕刻着王宫外广场的图像，十二根巨大的廊柱支撑着穹顶，而在两边则印刻出了紫荆花缠绕着一把剑的图像——而这正是王族的家徽，在底部还铭刻着一行铭文‘ｅｏ’，而在背面，是当今凯瑟琳二世女王陛下的头像，在阴暗的光线之下，这位面容姣好的陛下正在用冷漠的视线看着他。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他就认出了这到底代表什么。
然后，仿佛是触电一样，这个谨小慎微的职员马上下意识地恭敬站立了起来，然后毕恭毕敬地将金属牌递了回去。作为王国忠诚的子民，他可承担不起对陛下不敬的罪过。
“我是王家禁卫署特别勤务处的职员，现在正在为王国执行公务，请配合我的工作谢谢。”接踵而来的平静的话证实了司务长的猜想，“根据女王陛下的敕令，在我执行任务的时候，您作为国有机关的职员有义务遵照我的吩咐行事。”
“是，我明白了！”库勒尔马上回答。
“那就按我说的做吧，明天带人过来小心收拾好这里，不要把风声传给任何人。”夏露再度吩咐。
“那么……我给您去准备一个新的房间吧？”库勒尔小心翼翼地问，“这里恐怕已经无法居住了。”
“没关系，不过就是一晚而已，我就在这里休息吧——”夏露摇了摇头，谢绝了对方的好意，“您不用太紧张，先生，您已经给我留下很好的印象了。”
“那就好那就好……”库勒尔连连点头，心里则在暗自庆幸自己一开始没有怠慢这位女子。
“那好，您先去休息吧，再见！”夏露的脸上重新出现了欢快的笑容，然后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对方离开。
库勒尔如蒙大赦，带着近乎于虚脱的身体提着灯离开了这间车厢，而夏露站在车厢门口面带笑容地目送着他离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当中。
虽然一切又重新隐匿在了晦暗和嘈杂里面，但是夏露并没有退回房间休息，她只是站在门口，出神地看着窗外的黑暗夜空。她胸前的胸针华光流彩，似乎熠熠生辉，仿佛在抗拒正在将主人包裹挤压的黑暗一样。
“怎么，也想在这里跟我打一场吗？”沉默了片刻之后，夏露突然笑着开口了。
没有任何回应，仿佛是她一个人自言自语一样。
“我这个人呢，有点不爱管闲事，所以如果别人没有妨碍我的事的话，我也就懒得去管别人了。”她的笑容里面多了一些戏谑和尖刻。“当然了，如果您想要打架的话，我是绝对奉陪的哦~”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看来还真是个乖孩子啊……”夏露收敛起了笑容，然后重新退回到了车厢里面，“那么，晚安~”
接着，她重新拉上了门。
在天空重新亮堂起来之后，穿过了茫茫荒野的列车终于来到了米斯特市的范围之内。
隔了老远就能高耸入云的烟囱，这些被砖石堆砌起来的烟囱已经被岁月和烟雾侵蚀成了灰黑色，犹如是从连接大地和天空的柱子一样，从烟囱的开口里面正在冒出灰白色的烟雾，这是煤和水蒸气以及其他废气的混合物，它带着热量和刺鼻的气味冲入到了空气当中，然后和雾气融合在了一起，正是这些灰蒙蒙的雾气让天空中的太阳也失去了神采，只能让昏黄煞白的光线透过云层照亮着大地。
整个城市就笼罩在这一片灰蒙蒙的气息当中，让人感觉有一种莫名的忧郁和颓废。
在汽笛的呜咽声当中，列车缓缓地驶进了站台，然后停了下来。
忍受了一路颠簸和嘈杂的旅客们，带着终于解脱了的如释重负，拖着疲惫的身躯纷纷走下了列车，夏露也没有例外，她拿着自己的小箱子，轻松自如地穿过了人流，走出了列车。
正如她所吩咐的那样，司务长库勒尔在当天的清晨就带着几个手下的职员清理了她所在的车厢，虽然这些职员们都满心疑惑，但是在司务长的命令下，他们毫无质疑地完成了这项工作，而在夏露从钱包里面拿出几枚银币作为打赏送给他们之后，他们更是干劲满满，再也没有多嘴询问任何问题。
在车站嘈杂的环境当中，夏露悠然走到了检票口，而在这里她又碰上了那个留着仁丹胡的中年人工程师鲁道夫-塔尔一家人。
“早上好，小姐。”
依旧衣冠楚楚的中年人友好地跟她打了个招呼。
“嗯，早上好，先生！”夏露招了招手，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好像并没有受到这座城市的忧郁气氛的感染。
接着，她带着欢快的笑容，走到了工程师的女儿，可爱的小女孩希娅面前，然后半蹲着看着对方的脸，拨动了一下红色的小帽，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灰色的头发。
“再见。”
希娅轻声回答，她和夏露对视着，绿色的眼睛里面看不出任何杂质。
“再见~可爱的孩子。”夏露笑眯眯地又跟她挥了挥手，然后拿着自己的箱子径自离开了。
车站外的人流依旧熙熙攘攘，不过他们的脚步急促，看上去是被什么东西驱使着奔忙，大多数人都无精打采，被长期和劳累的工作所折磨得形容憔悴昏昏欲睡，和灰蒙蒙的天空相得益彰。街道两边房子的砖墙，也透着年久失修的衰颓气息。
穿过几条街道之后，夏露来到了一条浑浊的运河边，河面上飘着很多小型的平底运输船，因为是在内河，所以这些帆船的吃水都很深，原本神气的木制外壳也在多年的航行当中被沾染成了黑褐色，有气无力地在河上行驶着。
而就在运河的交汇处，大型的蒸汽机械正在喷出白色的烟雾，然后以其动力带动了巨大的绞盘，这些绞盘催动着金属锁链，将大型的石制船闸拉起或者关闭，此起彼落的船闸让运河的河水按照规划的路线流动，带动了这些运输船向目的地缓缓地靠了过去。
作为旧日的首都，米斯特曾经是一座繁荣的城市，拥有繁杂的运输系统，以及它引以为傲的市容，然而在如今，它已经不再是整个王国最繁荣的城市，唯独留下了一些旧日的恢弘设施，在时光中慢慢陪着它老去。
因为煤渣和其他垃圾的气味，运河的气味有些大，夏露不得不拿出手绢捂住了鼻子，然后走过了河面上的拱桥，一路上没人注意到她，人人都在为自己的生计而奔波，顾不得再看路边的景色。
再绕过了几段街区之后，人流开始变得稀疏起来，这边有一大片门面破烂，年久失修的屋子，而在视线的不远处，旧王宫的高墙在雾气当中若隐若现，被镀金的钟楼宝顶，即使是在这样的光线下，也依旧熠熠生辉，然后这份光辉更加把这片街区衬托得寒酸局促破败不堪。
当初王国的上代先王伊赛亚四世决定扩建自己的宫殿，于是将王国周边几片老区域的街区都给拆掉。在王国政府的强力推动之下，这些区域的居民被强制或者非强制地迁走，然而这项工程十分浩大，在那位先王死去之后仍旧只进行了一半，等到先王伊赛亚五世登基之后，经过一系列因素的综合考虑，当时还十分年轻的他决定把王国的首都迁到雷昂，在那里扩张城市营建新都，于是这里的扩建工程就被停了下来，工人和建筑材料都被移送到了那里为王国建设新首都。
在经过了十几年的建设之后，新都的营建工作大体完成，于是王室和王国中央政府都逐步搬迁到了那里，从那时候开始，米斯特就陷入到了难以挽回的衰败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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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明白了这个消失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现在，他只想要逃离这个可怕的人。
“我……我明白了……”他干笑着回答，脚步却轻轻地在向门外移动。
然而，他的脚步很快就停下来了，因为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袖，让他再也难以移动半步。
“别急着走啊，先生。”夏露轻笑着说。“我还有些事情需要您来帮忙。”
“什么事……？”库勒尔心里十分害怕，但是只能颤声问。
“这里需要你来善后啊。”她理所当然地回答，“您总得叫人帮我清理好吧？不然接下来怎么让买票的乘客入住呢？”
“我会……我会叫人来清理的。”库勒尔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连连点头。
从这句话里面，他倒是感觉对方并不想要将自己也一并消失掉，因而反而宽心了一点。
“还有，今天的事情，请不要再跟任何人透露，明白了吗？”夏露再度提出了要求，“记住，是任何人，不管是您的上司还是警察，都不行。”
“好……好！我……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此时的司务长只想快点离开，因此连连答应，可是这有几分诚意，那就只有天才知道了。
“哎……为了不让您对我有所误解，我还是解释一下吧，免得被您当成什么盗匪了。”夏露不由得叹了口气，然后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一块金属牌递给了对方。
库勒尔接过了这块金属牌，因为是银质的，它稍微有点沉重，闪耀着柔润的光泽。它正面雕刻着王宫外广场的图像，十二根巨大的廊柱支撑着穹顶，而在两边则印刻出了紫荆花缠绕着一把剑的图像——而这正是王族的家徽，在底部还铭刻着一行铭文‘ｅｏ’，而在背面，是当今凯瑟琳二世女王陛下的头像，在阴暗的光线之下，这位面容姣好的陛下正在用冷漠的视线看着他。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他就认出了这到底代表什么。
然后，仿佛是触电一样，这个谨小慎微的职员马上下意识地恭敬站立了起来，然后毕恭毕敬地将金属牌递了回去。作为王国忠诚的子民，他可承担不起对陛下不敬的罪过。
“我是王家禁卫署特别勤务处的职员，现在正在为王国执行公务，请配合我的工作谢谢。”接踵而来的平静的话证实了司务长的猜想，“根据女王陛下的敕令，在我执行任务的时候，您作为国有机关的职员有义务遵照我的吩咐行事。”
“是，我明白了！”库勒尔马上回答。
“那就按我说的做吧，明天带人过来小心收拾好这里，不要把风声传给任何人。”夏露再度吩咐。
“那么……我给您去准备一个新的房间吧？”库勒尔小心翼翼地问，“这里恐怕已经无法居住了。”
“没关系，不过就是一晚而已，我就在这里休息吧——”夏露摇了摇头，谢绝了对方的好意，“您不用太紧张，先生，您已经给我留下很好的印象了。”
“那就好那就好……”库勒尔连连点头，心里则在暗自庆幸自己一开始没有怠慢这位女子。
“那好，您先去休息吧，再见！”夏露的脸上重新出现了欢快的笑容，然后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对方离开。
库勒尔如蒙大赦，带着近乎于虚脱的身体提着灯离开了这间车厢，而夏露站在车厢门口面带笑容地目送着他离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当中。
虽然一切又重新隐匿在了晦暗和嘈杂里面，但是夏露并没有退回房间休息，她只是站在门口，出神地看着窗外的黑暗夜空。她胸前的胸针华光流彩，似乎熠熠生辉，仿佛在抗拒正在将主人包裹挤压的黑暗一样。
“怎么，也想在这里跟我打一场吗？”沉默了片刻之后，夏露突然笑着开口了。
没有任何回应，仿佛是她一个人自言自语一样。
“我这个人呢，有点不爱管闲事，所以如果别人没有妨碍我的事的话，我也就懒得去管别人了。”她的笑容里面多了一些戏谑和尖刻。“当然了，如果您想要打架的话，我是绝对奉陪的哦~”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看来还真是个乖孩子啊……”夏露收敛起了笑容，然后重新退回到了车厢里面，“那么，晚安~”
接着，她重新拉上了门。
在天空重新亮堂起来之后，穿过了茫茫荒野的列车终于来到了米斯特市的范围之内。
隔了老远就能高耸入云的烟囱，这些被砖石堆砌起来的烟囱已经被岁月和烟雾侵蚀成了灰黑色，犹如是从连接大地和天空的柱子一样，从烟囱的开口里面正在冒出灰白色的烟雾，这是煤和水蒸气以及其他废气的混合物，它带着热量和刺鼻的气味冲入到了空气当中，然后和雾气融合在了一起，正是这些灰蒙蒙的雾气让天空中的太阳也失去了神采，只能让昏黄煞白的光线透过云层照亮着大地。
整个城市就笼罩在这一片灰蒙蒙的气息当中，让人感觉有一种莫名的忧郁和颓废。
在汽笛的呜咽声当中，列车缓缓地驶进了站台，然后停了下来。
忍受了一路颠簸和嘈杂的旅客们，带着终于解脱了的如释重负，拖着疲惫的身躯纷纷走下了列车，夏露也没有例外，她拿着自己的小箱子，轻松自如地穿过了人流，走出了列车。
正如她所吩咐的那样，司务长库勒尔在当天的清晨就带着几个手下的职员清理了她所在的车厢，虽然这些职员们都满心疑惑，但是在司务长的命令下，他们毫无质疑地完成了这项工作，而在夏露从钱包里面拿出几枚银币作为打赏送给他们之后，他们更是干劲满满，再也没有多嘴询问任何问题。
在车站嘈杂的环境当中，夏露悠然走到了检票口，而在这里她又碰上了那个留着仁丹胡的中年人工程师鲁道夫-塔尔一家人。
“早上好，小姐。”
依旧衣冠楚楚的中年人友好地跟她打了个招呼。
“嗯，早上好，先生！”夏露招了招手，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好像并没有受到这座城市的忧郁气氛的感染。
接着，她带着欢快的笑容，走到了工程师的女儿，可爱的小女孩希娅面前，然后半蹲着看着对方的脸，拨动了一下红色的小帽，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灰色的头发。
“再见。”
希娅轻声回答，她和夏露对视着，绿色的眼睛里面看不出任何杂质。
“再见~可爱的孩子。”夏露笑眯眯地又跟她挥了挥手，然后拿着自己的箱子径自离开了。
车站外的人流依旧熙熙攘攘，不过他们的脚步急促，看上去是被什么东西驱使着奔忙，大多数人都无精打采，被长期和劳累的工作所折磨得形容憔悴昏昏欲睡，和灰蒙蒙的天空相得益彰。街道两边房子的砖墙，也透着年久失修的衰颓气息。
穿过几条街道之后，夏露来到了一条浑浊的运河边，河面上飘着很多小型的平底运输船，因为是在内河，所以这些帆船的吃水都很深，原本神气的木制外壳也在多年的航行当中被沾染成了黑褐色，有气无力地在河上行驶着。
而就在运河的交汇处，大型的蒸汽机械正在喷出白色的烟雾，然后以其动力带动了巨大的绞盘，这些绞盘催动着金属锁链，将大型的石制船闸拉起或者关闭，此起彼落的船闸让运河的河水按照规划的路线流动，带动了这些运输船向目的地缓缓地靠了过去。
作为旧日的首都，米斯特曾经是一座繁荣的城市，拥有繁杂的运输系统，以及它引以为傲的市容，然而在如今，它已经不再是整个王国最繁荣的城市，唯独留下了一些旧日的恢弘设施，在时光中慢慢陪着它老去。
因为煤渣和其他垃圾的气味，运河的气味有些大，夏露不得不拿出手绢捂住了鼻子，然后走过了河面上的拱桥，一路上没人注意到她，人人都在为自己的生计而奔波，顾不得再看路边的景色。
再绕过了几段街区之后，人流开始变得稀疏起来，这边有一大片门面破烂，年久失修的屋子，而在视线的不远处，旧王宫的高墙在雾气当中若隐若现，被镀金的钟楼宝顶，即使是在这样的光线下，也依旧熠熠生辉，然后这份光辉更加把这片街区衬托得寒酸局促破败不堪。
当初王国的上代先王伊赛亚四世决定扩建自己的宫殿，于是将王国周边几片老区域的街区都给拆掉。在王国政府的强力推动之下，这些区域的居民被强制或者非强制地迁走，然而这项工程十分浩大，在那位先王死去之后仍旧只进行了一半，等到先王伊赛亚五世登基之后，经过一系列因素的综合考虑，当时还十分年轻的他决定把王国的首都迁到雷昂，在那里扩张城市营建新都，于是这里的扩建工程就被停了下来，工人和建筑材料都被移送到了那里为王国建设新首都。
在经过了十几年的建设之后，新都的营建工作大体完成，于是王室和王国中央政府都逐步搬迁到了那里，从那时候开始，米斯特就陷入到了难以挽回的衰败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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