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_17_小游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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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题_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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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快得像撕日历,“呲啦”一声,一天就结束了。

  白昼在与黑夜的拉锯战中渐渐落了下风,操场入口处的两株银杏在微云舒卷间撑起一片浓墨重彩的金黄,公告栏上张贴的大字报也卷了边儿,褪去一层颜色,又在某个不知不觉的日子里,被悄然撤下。

  高一年级的第一次月考即将来临。

  月考成绩关系到文理分科后的分班,大家对其都颇为重视。这种重视在一班学生的身上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他们本就属于实验班,对其他班的学生而言,不努力就意味着跨不进实验班的门槛儿,对他们而言,不努力则意味着被淘汰。

  相较起来,“淘汰”显然要残忍得多。

  一中向来重理轻文,实验班的学生们基本上是不被允许去学文科的,但分科后,理科实验班的名额只有30个,这也就意味着,必然有人会出局。

  能在中考里考进全市前100名的学生,在初中时也都算得上是各自学校的“天之骄子”。而残酷性就在于此,当一堆佼佼者聚在一起,优异的成绩无法显现出它的稀缺性时,泯然于众就成了常态。

  如何去接受这样的落差?

  这是许多一班学生都在经受的考验。

  周方华就是其中一员。她的中考成绩虽然有超常发挥的成分,但在初中时,她对学习这件事也有着绝对的掌控感。她性格安静,不是那种一下子就会被人注意到的女生,但因为成绩不错,她也获得过老师和同学不少的关注。所以,分数是她最拿得出手的骄傲,也是她所有自信与安全感的来源。

  但现在,一切都处于小小的失控状态。比如她一直很喜欢的物理,听老师讲课时觉得知识点十分明朗,但上手做题时却很懵,遇到难题更是力不从心;比如她明明认真背了政治和历史,选择题还是错很多,大题也踩不到得分点。

  被打击得多了,她就开始畏手畏脚,不想再去挑战难题,只想翻来覆去地做那些她已经练得很熟的题型。

  虽然身边就坐着年级第一,但她也不敢请教她太多问题。一来她怕打扰到她的学习,二来她觉得这样频繁地问问题挺丢人的。

  她不主动问,李葵一也不会主动教。

  李葵一很少去关注其他人的学习状态,偶尔几次看到周方华在死抠一道题,她也没有贸然去帮忙。因为她自己有个臭毛病,如果她在思考一道题时,有人多管闲事地来指点,她会气到三天三夜睡不着——哼,看不起谁呢!

  推己及人,她觉得周方华应该也是这种心态。

  倒是祁钰会经常过来和她探讨问题。

  他拿过来的题,无论是数学还是物理,无一例外都是竞赛题。有时为了方便和李葵一讨论,晚自习时,他会直接跟周方华换座位。

  他们之间的讨论基本不出声,简单在纸上画画线条或是推演一两个步骤,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同时祁钰也带来了一个消息。

  最近,学校打算选拔竞赛生,并有意将他们与普通高考生彻底分离开来,单独组成竞赛班,平日里也专攻竞赛科目。在往届,竞赛生平日里还是跟着班级一起学习,只有晚自习时聚集起来上竞赛课,今年这种做法算是一个新的尝试。

  这也就意味着,成为竞赛生,是一件高风险的事。如果这条路走不通,再回到普通高考生的身份,将变得更困难。

  祁钰问:“你会参加吗?”

  李葵一摇摇头:“我不知道,目前为止我还没有这个打算。”

  初中时,一五八中也有竞赛班。她的班主任推荐她去试试,但参加竞赛集训需要很大一笔费用,她就没去,甚至都没跟李剑业和许曼华提起过这件事。

  她反问祁钰:“你呢?你会去吗?”

  祁钰说:“我大概率是会去的,我爸妈希望我走这条路。”

  她想起夏乐怡说过,祁钰的父母都是一中的老师,对他管得很严。她忽然之间就陷入思考:她是被散养长大的,根本没人管她,好处是无拘无束,坏处就是长歪的可能性极大,而且在她需要一些指导时,她也只能自己摸索;而他是被管束着长大的,好处是有人尽心为他铺就脚下每一块砖,坏处就是他也只能按既定的道路走。

  那么,哪一种成长方式更好一些呢?

  李葵一衡量了好半天,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在钻牛角尖儿——为什么非要这么极端呢?就不能折中一下吗?

  她自顾自地笑了笑。

  祁钰见她笑,也跟着笑,有些忐忑也有些好奇,摸摸鼻子腼腆道:“你笑什么?”

  李葵一没正面回答他,只问:“那你自己想走竞赛这条路吗?”

  祁钰仔细想了想:“我对数学有兴趣,目前也学有余力,走竞赛的话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他顿了顿,突然话锋一转,“其实我觉得你也很适合走数学竞赛,别浪费了你的天赋。”

  天赋——李葵一不止一次听到这个词被用在自己身上,也曾因此而沾沾自喜过。但她记得清楚,在她初二的时候,柳芫市有个女生,只比她大两岁,高一就入选了数学国家集训队,直接获得了清北保送资格,后来又代表国家队参加了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拿了金奖。

  这件事在小小的柳芫市很是轰动。也是在那时,她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没有嫉妒,也没有不甘,她只是有些艳羡。

  她觉得,至少也得有这个水平,才能称为“天赋”吧。

  自己最多算是在学习上有些小聪明而已。

  她其实不想承认这一点的,因为她是好强的,是野心勃勃的,但她又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天花板在哪里。

  “老天可能给了我一点天赋吧,但给得不多。”她开玩笑似的说,“如果我走竞赛这条路的话,我要付出的努力应该不比参加高考的少,甚至要更多。所以,这条路对我来说,性价比不高。”

  祁钰像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一样,略惊讶地扬了扬眉,随即又陷入沉默之中——若她说自己天赋不够高,那他呢?他在数学方面的天赋,最多也只是与她打个平手而已。

  他是不是也该有点自知之明?

  祁钰非常少见地,开始怀疑他脚下道路的正确性。但这种怀疑本身又让他觉得慌乱,因为他觉得他不该在这个时候乱了阵脚,他应该相信自己,也相信自己的父母,不是吗?

  一连好几天,他都没再去找李葵一探讨问题。

  关于月考的正式通知很快下来——考试安排在国庆假期之后,没有缓冲的时间,假期结束就考试。

  学生们怨声载道,大骂学校不做人。假期过后就是考试,那就意味着这个假期注定是提心吊胆的,是学也学不好、玩也玩不好的,简直失去了放假的意义。

  除此之外,刘心照还宣布了三件事。

  第一,月考后,班级将重新排座位,按照月考成绩,名次靠前者优先选择。这种排座位的方法是全年级统一的,没有班级是例外;

  第二,一班作为高一年级唯一的实验班,自然享有“优待”,所以国庆假期只有4天,剩下3天提前来学校补课;

  第三,临近国庆节,学校要开展“我们的国庆”主题板报比赛,宣传委员要组织、安排同学们完成黑板报的绘制。

  对于第一条,大家见怪不怪,也都心平气和地接受;

  对于第二条,教室里瞬间就炸开了锅,抱怨声几乎掀翻了屋顶。刘心照笑着说:“多好啊,别的班想补课还没有这个机会呢!”

  “切——”大家根本不买账。

  受月考和补课的影响,大家对黑板报比赛也失去了兴趣。宣传委员动员了好半天,才勉强拉过两三个同学,捏着粉笔丧着脸,在教室后的黑板上涂涂画画。

  国庆假的前一天,不用上晚自习。下午的放学铃打响后,大家像脱了僵的野马,拎起书包就冲出了教室,最后只留下几位绘制板报的同学和李葵一。

  李葵一不会画画,她留下来纯粹是为了等方知晓。她和她约好了今天放学后去逛女人街,那里有很多小饰品店,还有一家租书屋可以租漫画和言情小说。

  方知晓小时候学过两年画画,还有那么一点儿底子在,自然而然地参加了十二班黑板报的绘制。李葵一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边看《放学后》边等她。

  忽然,她今天特地带过来的手机在书包里振动了两下。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小心翼翼地取出手机。

  是方知晓的消息:“诚邀你来我们班欣赏艺术品!”

  用脚趾头猜也知道,所谓艺术品,一定是方知晓画的板报。

  李葵一:……最好是艺术品。

  方知晓:绝对是艺术品!

  哎,就给这位自恋的方女士一个面子吧。李葵一轻笑着摇摇头,收起手机背上书包,跟班里的同学打了声招呼,就爬上了三楼。

  日影西沉,天边折射出瑰丽的粉色,夕阳依旧热烈,铺在教学楼长廊的一角,空中有细小的微尘,漂浮着,跃动着。

  她慢慢地走近。

  透过十二班的窗子,可见那教室后方的方寸之间,已覆上一面壮丽的山河,青山如黛,霞色似火,一辆绿皮火车从山间蜿蜒疾驰,驶过连天的炮火、金黄的麦田、荒芜的废墟、林立的高楼……它的终点,是一片灿烂盛大的花海。

  黑板右侧站着一个高瘦清劲的背影,一手拿着水粉盘,一手持笔,落笔像是很认真,又像很随意,笔下源源不断地堆叠出层层花瓣,余晖流连在他的发顶,金灿灿的,显得无比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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