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巧舌过堂辩是非_霜刃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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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巧舌过堂辩是非

  司马笑这样一问,可谓用心机巧。

  言下之意便是:你燕轻裘既说自己与魔刀皆是无辜,那为何与正道连番对峙,却不束手就擒?可见终不是问心无愧。二来,魔刀对无干系之人尚且下得如此狠手,何况屠户灭门?可见性情残暴,连环血案,未必不是他做下的。你燕轻裘既然与他同进同退,所说之话,自然向着他,难辨真假。最后他这番强调还不忘激起唐虹、无暇、叶氏兄弟等正道诸人的怒火,燕轻裘要再辩白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飞花公子心底暗暗叹气,却不慌张,反而郑重一揖,道:“与司马公子及诸位交手实非我愿,幸而可管束得自己不先出手,只有诸位以性命相搏,才思自保。慕容那头的我做不得主,然而伤了无暇仙姑之事,全是在下一人过错,愿向仙姑赔个不是。若仙姑不解气,在下再受仙姑一掌吧。”

  无暇性子暴烈,虽燕轻裘好言好语,甚为诚挚,她却听得面上发烧,心头火起,忍不住上前一步,骂道:“好个奸贼,如此油滑!秦大侠一条性命,竟推得干干净净?”

  那姓秦的原来是个不出名的剑客,在江湖上也只不过二流,但在沈家墓园助拳,却教杨重杀死于燕轻裘面前,此事仅他二人知道,燕轻裘却不敢霍然托出:一来杨重究竟是敌是友还分辨不出,二来即使说了,又有谁会相信?

  现在无暇提出,燕轻裘心头为难,面上却更凝重,朗声道:“在下所用之兵刃,乃是恩师所炼之竹箫,若要伤人性命,尸身上当有骨裂痕迹。诸位可曾验过秦大侠尸身,有无在下独门功夫所留的伤?”

  当日里杨重击杀姓秦的剑客,因怕兵刃露行藏,是以未使手中长剑,燕轻裘见其喷血而亡,便知杨重乃用拳掌打中了姓秦的死穴,令其内脏大损,这和自己功夫绝非一路。

  这一说,无暇顿时语塞,竟无话可驳。燕轻裘便知果如自己所料,也不进逼,冷淡下来。

  司马笑见无暇尴尬,接口道:“那夜交手,除却你与魔刀,便是我等几人,秦大侠之死难不成还是第三方暗中所为么?飞花公子也不必纠缠此事,秦大侠之死总会有个冤头债主,今日却不必辩白。要论起人命官司来,我表舅南宫诚与碧瑶、绮罗两个无辜女子的性命,又怎么计较?我父亲与诸位前辈大侠只求飞花公子告知慕容哀的下落,其余的还可慢慢再查证。”

  燕轻裘见司马笑又拉回了正题,只觉此人果然精明,却依旧照了原样答道:“司马公子明鉴,在下确不知慕容去向。”

  “飞花公子竟死了心要维护慕容哀?”

  燕轻裘语气淡然:“其实依在下愚见,慕容若愿现身说清来龙去脉,也是好事。然而如今口说无凭,诸位又觉得我这个人证做不得数,倒不如自顾自地去查便是。”

  周围又是一片哗然,那圆真也不管青云道长数次拉住他,干脆一拍桌便站起身来,喝道:“燕轻裘,你好歹也是大家公子、少年侠客,竟然自甘堕落,与魔头结交,甚至称兄道弟!那慕容哀杀我少林弟子,这是青云道长亲眼所见!你再是生了张利嘴,能将此事辩过去吗?若再不交出他来,便请吃顿老纳的罗汉拳!”

  圆真原本是绿林大豪,后放下屠刀,带艺投师,拜在少林节律院惠觉长老门下,如今二十年过去,惠觉长老成为方丈,圆真也已近天命之年,但这暴躁鲁莽的性子却未减几分。他的一套罗汉拳可谓出神入化,罕有敌手。这样说来,便是要动武的架势。

  燕轻裘敬他乃是前辈长者,恭敬地作揖行礼,道:“圆真大师息怒,小子纵然狂妄,也不敢与大师动手。杜有廉杜大侠遇害之事,小子实不知情,然而却想斗胆问青云道长一问。”

  青云年近七旬,为人谦冲平和,因痴迷武功,少在江湖走动。这次本是受邀来去清河访友,却不料正好遇上杜氏血案。他乃武当掌门玉矶道长之师叔,辈分甚高,对人却极和蔼。当年他师兄玄天道长将“飞花公子”之雅号赠与燕轻裘时,他也在场,于是两人可称得上是旧识。

  听到燕轻裘说话,他便起身道:“飞花公子请问。”

  “多谢道长。不知那日杜大侠遇害,道长所见如何?”

  青云一捻长须,面有凝色:“贫道与杜大侠有过一面之缘,与徐大侠则是好友。徐兄邀我与牛远策牛大侠同去杜府拜访,我三人本在暖阁小酌,后听说杜大侠与徐兄琢磨了一套剑法,要贫道看一看。他二人转入耳房取剑,原本要在庭院中比划一番,但不多时便有打斗声传来。我与牛大侠连忙过去,便看见杜大侠已经倒毙在地,而徐兄……哎……也支持不住,教慕容哀一剑封喉……”

  他想起老友惨死,不禁面带哀伤,圆真更在一旁如金刚怒目。

  燕轻裘待了一会儿,又问道:“道长与牛大侠必定上前擒拿凶手了。”

  青云点头道:“这个自然。可惜慕容哀身法诡异,轻功又高,竟然重伤了牛大侠后逃脱,贫道实在是无颜面对徐兄啊……”

  燕轻裘道:“那慕容哀是否身长七尺有余,面目英俊,一身黑衣,手执一柄银色长剑?”

  “正是!”

  燕轻裘环视四周,忽然指着一个人道:“那不就是慕容哀?”

  众人大吃一惊,齐齐看过去,却只见那被指之人涨红了面皮,大骂道:“燕贼你胡说八道什么?你爷爷行不改姓、坐不改名,铁剑门肖潮生是也!诸位同道早就见过,怎容你诬赖!”

  众人中便有叫喊:“不错!正是肖大哥!”“肖大侠乃淮南名剑,江湖上众人皆知!”“燕贼疯了,诬赖好人!”……

  燕轻裘朗声大笑:“非也,非也!这位仁兄身长七尺,面目英俊,一身黑衣,手上还有长剑,偏巧又是银色,不是慕容哀又是哪个?”

  原来那肖潮生果然如燕轻裘所说,俊眉星目,黑衣长剑,只是眼神远不如慕容哀那般冷冽,而长剑也是寻常灰白皮鞘,绝无快意秋霜之晶莹。

  众人错愕之下,已明其意,青云眉头微皱,果然无话可说。燕轻裘立刻追问道:“不知道长从前可见过慕容哀?”

  青云摇头。

  燕轻裘微微一笑,不再多言,只谢了他答问。青云长叹一声,坐下了。

  司马笑脸色微沉,只片刻过后又浮出笑容:“青云道长虽没有见过慕容,却也说了那夜所见之人的确为慕容的打扮,飞花公子又怎知不是他本人?”

  燕轻裘早知他有此一问,从容道:“在下不敢说绝非慕容哀本人,只是提醒诸位:眼见不一定为实。”

  司马笑还未说话,圆真已经气得面色铁青:“燕轻裘,你这贼人竟敢戏耍我们!来来来,先吃我三拳再噜嗦!”说着便将僧袍束紧,大步上前。

  司马笑见他性急得不顾身份,虽有心为难燕轻裘,但也不愿圆真就此闹出一番事来,连忙向父亲递了个眼色。

  司马彻寒明白司马笑辈分有别,不便劝阻,于是起身开口道:“圆真大师息怒!大师何等身份,怎能亲自与人动手?燕轻裘执迷不悟,自然是要吃苦头的,却不是现在。”又转头对堂上那人道,“飞花公子,识时务者为俊杰,且邪不压正,你如此袒护慕容哀,究竟是何缘故?”

  司马彻寒如此说法,言下之意竟指燕轻裘别有居心。燕轻裘也不着恼,轻笑一声:“司马庄主,凡事皆有因果,在下之所以说慕容与连环血案之关联并不如表面那般简单,是思虑所得。从头至尾,中原武林只见血案与遇害者,只说慕容为凶手,那么杀机从何而来?只说抓人,却又为何不从头想起?”

  圆真怒骂道:“魔教妖人,从来为非作歹,滥杀无辜!那慕容哀十年来杀人如麻,性情歹毒,最是心狠手辣,丧尽天良,他要杀人就如豺狼要饮血,有什么好多说!”

  燕轻裘正色道:“大师此言差矣!我既然信他,自然有我的道理!说慕容兄是杀人魔头,然而诸位有几人与他谈过话、吃过饭、交过心?我认识的慕容哀,虽性情乖僻,却不随意伤人,人不犯他,他必不犯人,绝非江湖上传言的疯魔!为何我亲近此人,却无人信我,偏要信那些流言蜚语?”

  他这几句说来斩钉截铁,竟令圆真一时哑口,周围诸人也寂然无语,顿时失了舌头。

  司马彻寒摇头叹息:“飞花公子诚然有双慧眼,然而识人之事本来就难,人心鬼域,机巧难解。岂不闻‘不识庐山真面目,只因身在此山中’,越是亲近越是容易被蒙蔽啊……”

  燕轻裘想到浮月山庄中的莫名变故,心头一紧,面色却不改分毫。

  司马笑见如此情形,向圆真、青云躬身道:“这几日长途跋涉,飞花公子必然疲乏,难免有些口不对心,还望前辈勿怪。”又转向司马彻寒,道,“父亲也勿急,依孩儿愚见,不如先让飞花公子歇息歇息,明日再来劝解。”

  他寻给台阶给几个主事的人下,甚是可心。司马彻寒自然接了过来,便吩咐司马笑领燕轻裘去到后院客房。

  燕轻裘向圆真、青云行礼作别,圆真哼了一声,错身不受;青云则还了半礼,脸色阴沉。燕轻裘暗暗苦笑,未踏出半步,又听到身后突然有人说道:“且慢。”

  只见唐虹越过杨重与无暇,对司马笑抱拳,道:“司马公子,燕贼武功不错,留在山庄内,若暗中动作,恐有变故。”

  燕轻裘听他言语,登时有不祥之感。

  果不其然,司马笑问道:“不知唐兄有何高见?”

  “不如散其武功,使之安心做客!”

  此话一出,饶是燕轻裘也怒火中烧——唐虹为报私仇,竟如此冠冕堂皇地要毁他武功,心地之毒,实在罕见。

  然而周围的人并无异议,甚至还频频点头,燕轻裘只觉得心底恶寒,全身冰凉。

  青云开口道:“唐少侠所说诚然周到,然而飞花公子宅心仁厚,从不暗箭伤人,既然一路到此平安无事,必定不会在司马庄主眼下作乱。所以散功之事……也不必了吧……”

  唐虹讷讷不言,眼乌珠却直看着司马笑。

  他这心思司马如何不知?于是,只见司马笑向青云道:“道长说的自然是实情,然而今时今日不同当初,各方朋友聚首鄙庄,稍有疏漏便可酿成大祸,实在轻视不得。晚辈倒有个两全的计较,要请道长、圆真大师及父亲的示下。”

  司马彻寒点头:“但说无妨。”

  “是……孩儿想,唐兄乃使毒高手,麻药自然也是有的,何不用银针刺穴,辅以麻药,暂时将飞花公子筋脉封住。日后诸事了毕,再将银针、麻药撤去,飞花公子就能恢复如常,这样岂不完满?”

  这话一出,周围赞同之声更盛,青云虽愕然,却也不好反驳,便沉默不语。司马彻寒连连点头,道:“怡怀仁善,不错,不错。那么就有劳唐少侠执针了。燕少侠,如今非常之时,只有委屈你暂忍一时之苦了。”

  燕轻裘口中不言,双手却在衣袖里握成拳头。之前司马笑虽封闭他几处大穴,毕竟不伤身不受苦,没成想到了这里,竟遭唐虹设了个阴狠的套儿。银针刺穴说来简单,然而所刺穴位都是要紧的位置,彼时不但伤身,更痛得如活蛇剥皮、蛟龙抽筋,什么麻药也不顶事。且唐虹与慕容哀有断臂之仇,如今迁怒到燕轻裘身上,只怕下针时也不会留情。

  如今这堂上,连青云说话也无转圜余地了。燕轻裘心中又怒又急,却毫无办法。他半生自在,何时如今日一般任人鱼肉?一时间胸口又涨又闷,恨不得立刻拔出竹箫来便杀开一条路,然而一摸腰间却空空如也。

  眼看着面前的唐虹、无暇等人嘴角带笑,面有得色;司马父子与圆真等虽神情沉重,眼中却一片冰凉;青云与杨重脸上虽有不忍,却目光闪烁,燕轻裘激愤之下,傲气顿生。

  他整好衣冠,拂去尘埃,一身白衫,一头乌丝,自有一股风流矜贵的仪态,又环顾堂上众人,大笑道:“诸位武林高手济济一堂,竟惧我手无寸铁之人,在下即便受上几针,又有何妨?”

  此言一出,旁人多面色发窘,司马彻寒更是脸上难看。他大手一挥,司马笑等连忙将燕轻裘押入了后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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