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平地一声惊雷起_霜刃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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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平地一声惊雷起

  肖夫人与女儿洒泪作别,又说了许多体己话儿。她那女儿已随了唐姓,名叫唐拂柳,肖夫人唤她翠娘。

  翠娘从小到大几乎不曾离开这片陋屋破园,虽然肖夫人教会了她识字读书,在为人处世上却依旧懵懂,此刻陡然要与相依为命的母亲分离,自然是千般不愿,然而想到外面的大千世界,却也有些期盼。燕轻裘又许下重诺,言道“必将小姐送回金陵,让家嫂照料”,终于令母女两人都定下了心来。

  肖夫人为翠娘收拾了行李,又将少得可怜的首饰放进去,翠娘哭哭啼啼,依依不舍,终于松开母亲的手。燕轻裘将她轻轻负在背上,与慕容哀一起退出房门,跃上了高处。

  燕轻裘回头一瞥,正看见肖夫人倚门而望,手中油灯如豆,一身说不尽的凄凉愁苦,不由得心下恻然。他暗暗下定决心,等诸事一了,一定回来此处救出肖夫人,令她们母女团聚……

  此时已近丑时,夜色愈重,万籁俱寂,

  燕轻裘与慕容哀带了唐拂柳悄悄出了唐家别院,绕道回了客栈。也不经正门,只翻窗而入。姜峰本就没有安睡,燃了一只小烛候着,见他们带了一名女子回来,不由得大惊。

  燕轻裘将前情大致讲过,姜峰也唏嘘了片刻,遂带唐拂柳来桌上吃了些糕点,为她支好屏风,暂且在大床上睡下了。

  燕轻裘拍拍身上灰土,长吁一口气,对慕容哀道:“今夜有唐小姐在此,为避嫌,大哥与我恐不能睡了。唐家不日就会发现别院中少了一人,肖夫人也将受累,依小弟愚见,还是委托峰伯暂且将小姐送到金陵蔽宅上,我与大哥修书一封,拜托于他便可以了。”

  慕容哀笑道:“绝尘心底仁厚,最是怜香惜玉,必不负肖夫人所托。”

  燕轻裘道:“大哥谬赞了,我瞧这母女二人着实堪怜,也不过略尽绵薄之力而已。却不知肖夫人说的那个西域商人是谁?看大哥脸色,莫非竟是晓得的?”

  慕容哀冷冷一哼:“岂止是认得,那人便是教中长老、拜火堂堂主、光明右使耶律鹄。”

  燕轻裘大吃一惊:“竟然是他!”

  那耶律鹄一路追杀、陷害慕容哀,手段卑劣阴险,防不胜防,令燕轻裘印象深刻。然而说起此人,在中原正道中的名声却不如慕容哀响亮。十年前“潜心园”血洗叛徒龙潜满门时,慕容哀“魔刀”之名就传遍江湖,而耶律鹄还只是拜火堂堂主,并没有什么恶迹让白道诸人知晓。之后慕容哀升任左护法,仍兼刑堂堂主,而耶律鹄也升任右护法,与慕容哀平起平坐。

  慕容哀又细细讲原委说与燕轻裘听了:

  原来光明教如今的教主教主封行云继位算不上名正言顺,因为三十余年前教中夺位混乱,《天魔经》又下落不明,教众各个长老自有一派,都不落后。如此争斗十年,光明教元气大伤,后来传言《天魔经》与上一代教主的独子皆在浮月山庄,便遣人来迎回,孰料柳家上下并少主竟然全部遇害,而《天魔经》更是下落不明。

  这样一来,光明教中各方势力不得不暂时妥协,推选了不问政事的封行云为主,暂时安定下来。封行云原本就蒙上任教主传授了《天魔经》的入门心法,运用于教中原有的“祝融十九式”,也有小成。然久而久之,教内各方势力还是渐渐抬头,耶律鹄韬光养晦,多方收拢人心,将教中势力整合到己方来,早有意教主之位,恰逢封行云的“祝融十九式”也到要紧关头,两方便又起了寻找《天魔经》的念头。

  慕容哀自从教那掌令使带回光明教,便蒙封行云收为义子,赐予宝剑“快意秋霜”,并传授了《天魔经》的入门心法。慕容哀自己一面学艺,一面又结合柳家武功,逐渐摸索出“啜血剑法”。那穿云剑法一直谣传甚多,说什么百八十本剑谱才可练会,其实皆为诳言。穿云剑法一直都只有剑势而没有剑招,只需领会剑势,招数就千变万化,令人防不胜防。慕容哀遭逢大变,性子偏激,于是反其道而行之,将原本虚化的剑势便得更为鬼魅,而剑势不改,更实化为封喉一剑。

  他若无必须,从不踏足中原,然而封行云与耶律鹄的教主宝座之争令二十年前旧事沉渣泛起。封行云曾对他言道,怀疑当年柳家之事乃是教内有人与白道通气的缘故,所以派慕容哀前去追查。如今肖夫人之言,正好印证了耶律鹄当年确实与肖春笛有过结交。

  燕轻裘将这些隐秘之事一一听了,忍不住说道:“听大哥说了如此种种,小弟斗胆推断——当年耶律鹄便早已对《天魔经》上了心,为了自己得到此秘籍,争夺教主之位,故意泄露消息,令白道众人绞杀柳家全族。”

  慕容哀点头:“大致如此。肖春笛接触了他以后,便开始习练魔功。对于嗜武者来说,‘棉里针’虽阴毒,却独辟蹊径,可谓珍馐之于老饕,若耶律鹄再将《天魔经》之事告知,肖春笛难保不会动心。”

  燕轻裘道:“围攻浮月山庄极可能就是他撺掇联络的,然而主犯却仍应算在耶律鹄的头上。”

  慕容哀恨恨道:“不错!只怕细细算来,当年先于白道诸人入庄来屠杀我父母长辈及仆从下人的,也是这老贼!他与唐门等一干人,都欠着我柳家的血债!”

  燕轻裘听他语气森冷,不由得伸手按住他前臂,慕容哀只觉得感觉到一股暖意传来,戾气稍减。

  姜峰自送唐拂柳安歇下后,便回来侍立在慕容哀身边,听到他们对话,面孔涨得紫红,提高声音道:“少爷!万不可轻饶了这班恶徒!柳家上下百余口人命,还有老太爷,大老爷、夫人、二老爷……只要能报柳家大仇,老朽即便贱命一条,也是舍得的!这二十年来,老朽恨不得从凶手身上咬下几块肉来……”他这句还未说完,便已经哽咽了。

  慕容哀感念他忠心,连忙劝慰道:“峰伯放心,往日懵懂也就不提了,今日既然窥得端倪,我必然查问清楚,然后带着仇家的人头回去祭奠!”

  姜峰老泪纵横,连连点头。

  燕轻裘道:“大哥,如今要了解得更细,需找到肖春笛问个明白!我看那肖九已经知道我们来了成都,等不了多久必来叩门。”

  慕容哀点头:“不错,若杜圆山真的就是肖春笛,看他那架势,定然拖不了多久,对《天魔经》更会垂涎若渴。”

  “正是……依小弟愚见,不如请峰伯暂且带了唐小姐先去南京,你我二人就留在成都,守株待兔。”

  姜峰听了,急道:“少爷,老朽虽然无用,也能跑腿听差,如今眼看有大仇要报,怎可置身事外?”

  慕容哀笑道:“峰伯莫急,如今我孤单一人,你与绝尘便是我的至亲,你心中所想我怎能不知?然而唐小姐之事也是我应承下来的,她更是肖春笛唯一血脉,极为要紧。绝尘想的法子甚好,只有将她远远送走,藏于朝廷命官的府邸中,才能保得平安。我已经无人可托,唯独你能担此任。”

  姜峰倔强,兀自不愿,燕轻裘又劝道:“虽说要报仇,却不好妄动,如今城中武林人士云集却无甚动作,实在匪夷所思。我与大哥不会贸然涉险,峰伯尽可安心。”

  慕容哀又道:“唐小姐远离此地,我与绝尘更少一顾虑,行事才不必瞻前顾后,峰伯可明白此中缘故?”

  姜峰默然,他也晓得自己年迈且无武艺,若真是留在这里,一旦强敌来袭,倒真是令慕容哀束手束脚,终于无奈点头:“既如此,老朽便听少爷安排,不知何日启程?”

  慕容哀笑道:“宜早不宜迟,明日偏劳绝尘给令兄修书一封,峰伯收了,便带着唐小姐上路。暂且扮作父女,路上无论听到什么,都莫多事,切勿节外生枝。”

  姜峰点头:“都记下了。”

  三人大致商量定了,正要各自安歇,慕容哀却突然忽然抬手示意,侧耳倾听。

  如今燕轻裘内力已逊于他许多,虽然立刻屏气凝神,却仍没有听到什么,姜峰就更不必说了。

  慕容哀轻声道:“适才有人自我们房外经过,听声音是轻功出挑的高手,且不止一个,隐隐有交手的动静。现在还未走远,绝尘与我这便去看看,如何?”

  燕轻裘点头允了。

  此刻成都风吹草动都极微妙,如今夜间有高手过招,说不定就有什么重大的干系。两人心意一致,随即嘱咐峰伯小心在意,随即便吹熄了灯盏,又从窗户跃出。

  慕容哀与燕轻裘在屋顶上一前一后地疾驰,足下极轻,就如猫一般悄无声息。慕容哀听音辨位,带着燕轻裘在暗处前进,不多时便来到一僻静荒宅。此刻微风徐来,浮云飘散,露出几点朦胧星光,正照在那荒宅空地上,虽不亮堂,却隐约能看到人形了。

  只见两个人影拳来脚往,激斗正酣。燕轻裘与慕容哀停下来,于暗中细看,虽辨不清面目,然而那两人动作极快,一招一式虎虎生威,看得出是一等一的高手。他二人细细地辨认了许久,只依稀断出两者都并非是少林武当等大门派的高手,功夫之中却也不带邪气。他们打了许久,双方都占不到什么便宜,只是对耗了。

  然而燕轻裘此刻却隐隐有些不安,原来那其中一个招式使得越多,便让他越觉得熟悉,他心中虽有一猜,却又觉得太不可思议而未敢直说。此时慕容哀正好也有疑问,转头来看了看他,低声道:“绝尘可发觉了,那人莫非是……”

  他们这边一有响动,便见那边争斗的两人一齐停手,同时大喝道:“谁?”

  这下燕轻裘全无怀疑,跳出来便喊道:“师傅!”

  原来相斗的两人之一便是他那老顽童一般的师尊米酒仙。

  米酒仙听得徒儿的声音,登时丢下敌手,手舞足蹈地一跃过来,大喜道:“秃燕儿,乖乖的小秃燕儿,想死你师傅我了!”

  燕轻裘自从红叶山庄脱困后便未见过米酒仙,虽然知道他功夫过人,必能脱险,也未听到他被擒的消息,然而毕竟心中担忧,今日见他气色如昔,身手依旧,心中欣慰,也不计较他那些疯话了。

  只见米酒仙几步便来到燕轻裘面前,如孩童一般将心爱的徒儿抱了个满怀,然后才上下打量,问道:“秃燕儿,你身上那劳什子的针去了么?”

  “已经去了多日了,如今功力如常。”

  米酒仙更是欢喜:“甚好,甚好!如此甚好!”

  燕轻裘拉住他手,问道:“师傅,你怎会来此?那与你交手的又是何人?”

  米酒仙笑道:“秃燕儿你又怎会来这里?老夫也要问个明白!”

  燕轻裘知道这老儿是半点亏也不愿意吃的,然而一时半会儿又怎能将前后缘由细说。

  他们师徒相见絮叨,却将另外两人凉在一旁,与米酒仙动手那人忍不住怒吼道:“酒老怪,你要说等打完这局再说,老子没空等你!”

  米酒仙转头大笑:“胡老五,今天不打了,老夫见到我的乖徒儿,要赶着去喝酒,你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咱们下次再打,你定时间地点便是!”

  那人气得暴跳,大骂道:“酒老怪,你疯癫了不成!老子跟你打架又不是玩耍,今天若不能擒了你回去,俺‘混元掌’必然为江湖英雄耻笑!”

  燕轻裘一听,暗暗吃惊——

  原来那人是崆峒长老胡之远,使得一双铁掌,绵如薄絮,硬若钢铁,乃是江湖上最强的拳脚行家之一。三十年前就曾连挑淮扬帮二十二座水寨,后来武艺更加精进,脾气却如年轻时一般地暴躁,一旦出手,不分胜负决不罢休。只不过自从他抱了孙儿以后,已经少在江湖中出现,却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锦官城中,又为何会与米酒仙动手。

  听了胡之远的话,米酒仙搔搔头,烦恼道:“哎呀呀,果然是不该管这闲事的!”

  燕轻裘轻声问道:“师傅,到底出了何事?”

  米酒仙还未作答,胡之远已经暴跳如雷:“还有何事?今夜唐家管事奶奶被‘魔刀’杀害,酒老怪当时也在场!”

  这句话如一道惊雷,轰隆隆地直劈下来,震得燕轻裘双耳一阵嗡嗡作响,竟有一时间只觉得心中纷乱,无法可想。

  慕容哀慢慢从阴影中走出来,对胡之远一笑,道:“奇了,我何时去过唐家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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