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_小夫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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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虞明博的手有点痒。

  他眼皮子颤了颤,控制住不往贺林轩那边看的冲动,因为他可以想象到,如果自己看过去的话,贺林轩一定会给自己一个礼貌的笑容。

  ——每次输他一筹,总会得到这种“本官很谦虚”“是本官侥幸了”“虞大人不必气馁,大家还是朋友”,透露着类似意味的微笑。

  他可看得太够了!

  还有贺林轩那儿子,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

  说什么“我错了”“我道歉”,但字字句句莫不是把小郡王往火堆上拱,实在是居心险恶啊。

  小小年纪就这么阴险,真不愧是贺林轩教出来的崽儿。

  虞明博保持微笑,心里开始快速地思考对策,要怎么化解此时的尴尬。

  就在这时候,他听见自己的父亲笑起来。

  虞明博看过去,就见安平侯笑着拍拍小郡王的,说道:“你啊,先生说你是将才,你且说说,你的兵法是和谁学的?如何想到要如此收拢人心?”

  小郡王对这个外公还是有点憷的,虽然没怎么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不敢不回答,就道:“阿公,不都是这样的嘛。在我们那儿,大家都很大方,很爱送东西的。我们王府,每天就有人有事没事地送东西来,不过,我父王都看不上。我给他们,他们看得上的东西,自然就有人帮我喽?”

  原本心里犯嘀咕的大人们,听了这番话,一下子沉默了。

  寿康郡王在天顺帝登基之后,地位也是水涨船高,就冲皇帝的态度,多的是人巴结。

  连这么一个半大的孩子都将这一套学得似模似样的,足可见那些“送礼”的人,有多殷勤了。

  安平侯爷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看向纪老大人道:“稚子无辜,天性却最擅模仿。无人教导,如何会去分辨是非对错?他身边的人,将那一套道理奉为圭臬,他便也就以为这样做便是正途,便能够解决问题。从没有人教过他这样做是不光明的,是不应该的,他如何会觉得自己有错呢?”

  “如今他父亲正在风口浪尖上,或许便是看明白了这些,才将孩子送来这里吧。”

  安平侯说着,对纪老大人拱手拜了拜,“还请先生莫怪。我不忍苛责于他,只盼往后能与夫子一同教给他真正的处事道理,教他正直做人。如此,也不枉他父亲一番苦心,我也不辜负了郡王殿下的托付了。”

  纪老大人颔首道:“师者,职责所在,自当如此。”

  随即,他看向众人,含笑问道:“侯爷方才所言,各位以为是否是这个道理?”

  众皆称是,纪老大人便道:“如此,还望诸位能为孩子做一个表率,让他们知道好歹,莫要日后悔之晚矣才好啊。”

  这话之中暗指的意味太过明显了,诸位长辈也总算明白纪老大人请他们过来的用意。

  他哪里是要教导这些半大孩子,他真正要提点的,是他们这些大人啊。

  只有他们持身中正,做个清白人,才能指望孩子长成自己期许的模样,也才有资格评断孩子的是非。

  财帛动人心,为人为官,所要面对的诱惑枚不胜举,若非他们态度不正,孩子也不会有样学样。

  那些被小郡王煽动的孩子,他们的长辈中,有人目露深思,有人生出警惕,有人微微皱眉,这些人都是心里有杆秤,并无心虚之辈。自然也有人目光闪烁,在纪老大人的看过来的时候,低下头去。

  纪老大人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并没有看到有谁露出反省之意,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罢了,为人师表,也只能循循善诱,规劝警告,但如何做事,如何做人,却是勉强不得。

  这样想着,纪老大人开口道:“四方来贺年前出了一篇《弟子规》,老朽以为里面的道理可堪一用。便罚他们抄写《弟子规》吧,至于抄写多少遍,全看你们的意思。你们觉得他们应该领多少罚,便就如何吧。”

  说罢,纪老大人摆摆手,便起身离开了。

  众长辈面面相觑了一阵,也没急着走,对着左右开始寒暄起来,这个说:“失礼了,失礼了,这些孩子真是……哎,生儿易,养儿难哟。”

  那个道:“可不是嘛,还要劳祭酒大人操心,委实不该,回去我可得把他的学业抓一抓,看看他究竟学得如何了。”

  如此这般,渐渐化解了尴尬。

  当然,也有很多人围着贺林轩,笑着看被孩子们团团围住的诺儿,赞道:“贺大人,令郎麒麟之质,小小年纪便如此聪慧过人,可真羡煞我等了。”

  称赞之声不绝于耳。

  贺林轩笑眯眯的,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受用得很,而且不掩得意,连连道:“哪里哪里,您过奖了。”“我可不敢居功,诺儿的聪明是天生的,就随他太阿爷。”“哈哈哈,不敢当,不敢当,都是夫郎教的好,这不,跟我学了便沉不住气跟人论拳脚了,这便是我的不是了。”

  这话说的,不少人的笑容都变得勉强起来,不知该从何处夸口了。

  虞明博低哼了一声,“虚伪。”

  安平侯看了他一眼,带着小郡王走了过来。

  “贺大人,幸会了。”

  他率先开口,脸上是和煦的微笑。

  原本围着说话的人纷纷避让开了些,隐隐有如蒙大赦之感,脸皮不够厚还真不能和贺大人愉快聊天。

  贺林轩行礼道:“见过侯爷。久仰您的风仪,贺某心向往之,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孩儿顽劣,让您见笑了。”

  说着,便摸了摸诺儿的头,对他三人道:“信儿,东方,诺儿,来见过侯爷。”

  三个孩子便就行了一个晚辈礼,乖巧地问候。

  安平侯笑起来,正欲夸几句“可人喜欢”之类的话,就听见贺林轩笑呵呵地说:“今天可不凑巧,否则,我便厚着脸皮给孩子讨点见面礼了。”

  安平侯:“……”

  哽了一下,他笑着道:“贺大人说的是,不过,日后补上也不晚。”

  贺林轩顺着杆子往上爬,“那我就先代孩子们谢过侯爷美意了。”

  安平侯便说明来意,“我此番,是让长毓过来给令郎赔罪的。长毓,你知该如何了?”

  后一句,是他低头对小郡王说的。

  贺林轩就看到原本还在跟诺儿瞪眼睛的小郡王,拉下一张脸,扭捏了一下,才不情不愿地对诺儿他们拱了拱手,“之前是我不对,对不起了。”

  诺儿嘟了嘟嘴,扭开脸,一副拒不接受的任性样子,显出几分孩童的稚气和可爱来。

  贺林轩也不说他,反而哈哈笑着,揉揉他的脑袋,满含宠溺地说了一句:“你这孩子,人家跟你道歉呢。”

  李信便出言打了个圆场,道:“不要紧的,都过去了,不必放在心上。”

  小郡王也就放下手,昂着头哼了一声,露出一个“算你识相”的表情,转向诺儿的时候,又开始瞪起眼来。

  贺林轩笑眯眯的,开口道:“寿康郡王用心良苦,为人父亲,我也感同身受。倒是辛苦侯爷了。”

  虞明博眼皮一跳,话说的再漂亮,还不是在贬低小郡王的教养,对安平侯府迎来这个小霸王幸灾乐祸吗?

  这个贺林轩,还真是嘴上不饶人啊。

  安平侯像是没听出贺林轩的言外之意,仍是笑道:“为人亲长,便有教导之责,不敢言辛苦。从前四方来贺也有对于教育的讨论,本侯看了那一月的四方册,颇感受教。不知贺大人何时再兴此道,也让本侯能多听一听先贤和时士的道理才好。”

  贺林轩道:“侯爷有此意,下官自当成全。待来日重开一旬议题,不求能得什么真知灼见的道理,就希望能看到一些积极,善孝的态度,便也足矣。”

  “贺大人所言甚是。”

  安平侯直言赞同,两人客气一番,他这才提出告辞。

  虞明博这时候才有机会和贺林轩说了一句,“贺大人修身养性这些时日,许久没有听你口才滔滔了,今日一闻,大人还是这般辞色锋利,当真了得。”

  贺林轩便就笑道:“原来世子很怀念我这样说话啊,那我以后多说一些,也免得世子总是记挂了。”

  虞明博呵呵一笑,也不给自己找不痛快了,干脆道:“贺大人有心了,我领情。先行别过,告辞。”

  贺林轩朝他离开的方向看过去,正看到安平侯爷带着孩子转过月洞门,走出院子。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

  这位安平侯果然如传言一般,擅度人心啊。

  在许多人不明就里的时候,他就已经洞察纪老大人真正的用心,一语道破。如此,不仅将对小郡王的负面评价转嫁,过错都推到稚子何辜之上,更有发人深省之语,春风化雨一般,让人看到他的修养和深度,很不简单。

  不过,也就是这样的人作为对手,才更有意思啊。

  诺儿拉了拉贺林轩的手,见阿父看向自己,笑嘻嘻地小声说:“阿父,你打什么坏主意哩。”

  贺林轩一把把他捞起来,拍了拍他的屁股,“你又知道了?”

  诺儿咯咯笑起来,“阿么说的,他还问阿爹,你这样笑的时候,是想套银子,还是想套人呢。”

  贺林轩:“……”

  他摸摸儿子的头,笑着说:“乖儿子,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告诉你阿么,你这么诚实的。”

  诺儿哪能不知道他在说反话,不过大手一挥,全然不惧。

  “阿么才不会跟我生气,顶多就是和阿爹告状,然后阿爹肯定要说你。阿父,你又不傻,这亏本买卖咱不做啊。”

  贺林轩听得大笑,“哈哈,诺儿真聪明,阿父这下就放心了,以后放你出门,肯定吃不了亏。”

  诺儿得意地咧了咧嘴。

  一行人走出纪家,上了马车的时候,诺儿才小大人样地叹了一口气,说:“其实那个梁长毓也不容易,我听说,他阿爹生了第二个孩子,就把他送走了。难怪他看我不顺眼,总要找我麻烦。”

  贺林轩怔了一下,把他抱到自己腿上道:“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不要以人夺己。”

  诺儿嗯了一声,用力点头。

  他把这个问题丢开,对阿父讲起今天在纪府玩华容道,东方贺大杀四方的模样,那与有荣焉的样子,倒是把一直茫然走神的东方贺听得耳朵都红了。

  贺林轩看这孩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诺儿,一副听个没够的样子,再看看从旁说“诺儿也很厉害”的李信,心里哑然失笑。

  这是不是有点太不谦虚了?

  这么反省了一下,贺林轩挨个把他们夸奖了一遍。

  得,只有谦虚是养不出傲骨的,孩子的成长还是要鲜花和掌声,才能生的更加璀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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