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蝶_防火防盗防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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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蝶

  要知道,修士再如何强大,只要没有突破肉|身与仙魔的那条界限,就不可能用灵气伤害到仙魂、魔魂。

  就像在青丘山一役中,那名神秘的魔修选择用虚无匣困住狐仙,其中一部分原因是,他无法用肉|身的力量伤害到仙魂。

  但在城主宫的最后一刻,是霍唯的金焰猎杀了魔。

  再结合当时他与弃魔之间无头无尾的对话,霍唯的血脉或许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或许还与穆清嘉身上的返魂木有着联系。

  毕竟返魂木,也非现世之物,而是来自于虚无缥缈的三途河川。

  “还记得步琛所言,修仙界只有一个家族‘盛产’废灵根么?”霍唯开口道。

  穆清嘉明白过来:“霍家。”

  霍唯点头,道:“除了打破灵根的禁忌,让水灵根与火灵根结合,我的祖上还触犯了其他天道规则。”

  穆清嘉仔细听着。

  霍唯顿了片刻,才道:“霍家的祖上,是一名单水灵根的人类女修,还有一名来自三途河川的蝶妖。”

  “蝶妖?三途河川?”

  穆清嘉大为惊讶。他知道师弟幼时尤爱精致漂亮的花草和服饰,乃是少年爱美的天性,只当师弟青睐蝴蝶也是爱美天性的一种体现。

  他不由自主地向后倾身,仔细瞧了瞧师弟的后背,仿佛那片肩胛骨随时会生出一对蝶翼般。

  霍唯嘴角抽搐,把他的头扳正,道:“不会长出翅膀、触角或者变成肉虫子的,还请师兄放心。”

  穆清嘉有些遗憾地“啊”了一声,顺手捏了捏他的肩胛骨:“长出翅膀的话,想必会很美。”

  霍唯闻言,奇怪地瞟他一眼:“我以为你很讨厌虫类。”

  “的确如此,但师弟怎样我都不会厌弃。”穆清嘉笑道。

  霍唯干咳两声,别过脸,道:“自蝶妖那一代至今,霍家已传有百代,再未有过与妖相结合的例子。如今血脉稀薄,即便你想看也……”

  他苦恼地眨了眨眼,仿佛真再思考如何才能变出一对翅膀,供穆清嘉赏玩一般。

  穆清嘉心中微痒,却深知太唐突反而会适得其反,遂岔开话题,接着道:“咳咳,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来自蝶妖的血脉赋予了你烧伤仙魔的火焰?”

  “是。”霍唯应声,面上的薄红逐渐消退。

  他掌心中升起一簇金焰,道:“三途河川的妖族与九州的妖族不同,本就是以魂魄为体,没有肉|身,天生可伤仙魔。”

  “蝶妖在祖上死后,将自己的本体魂魄炼入剑中,传与后人,便是霍家代代相传的冥蝶剑。”他道,“而只有成为冥蝶剑的主人,才能知悉这一段过往。”

  但知悉过往也并不意味着能拥有冥蝶的天赋。五十多年前霍家仍繁荣昌盛时,也只有霍家兄长用出过一次冥蝶之火,因而才得到了佩戴冥蝶剑的权力。

  而霍唯作为水火双灵根,本没有如此纯净的冥蝶血脉。此番却也在与弃魔厮杀的过程中,激发出冥蝶之力,一举焚毁魔魂。

  穆清嘉点着下颌,思索着道:“除了姑媱城一回,阿唯之前是否也有过一次……”

  “没错。这并非第一次使用。”霍唯面对着熙攘的人群,道,“三途河川之底的生死树,就是为我所伤。”

  三途河川,唯有死者魂魄才能前往的国度,有去无回的深渊。

  霍唯去三途河川,只可能为了一件事:从生死树那里带回穆清嘉的魂魄。

  穆清嘉停步,怔然呆看他半晌,道:“你疯了。”

  其实他早有怀疑,他记得自己丧生于火海中,死无全尸,本该当场魂魄离体,即刻入三途河川,散于生死树才对。

  而事实是,他的魂魄保存完好,又凭借返魂木得以重生。

  在这之间,有人替他打破了天道伦常,逆转了生死轮回。

  这个人就是霍唯。

  “我从来都是疯子。”霍唯没什么感情道,“不然也不会修炼废灵根。”

  “这不一样。”穆清嘉呆滞道,“要进三途河川必须是死人。你杀了你自己,就为了找我?哪怕……”

  哪怕他不知道三途河川之下有什么,不知道穆清嘉是否早已魂飞魄散,不知道从何处找到他,更不知道如何将他带回生界。

  只为了一丝缥缈的可能性,便可将自己的生命全部交付。

  未曾想,霍唯竟回过头注视着他,愉悦地笑起来:“你那是什么表情?”

  “你还笑?!”

  穆清嘉现在的心情难以概括,他既想狠命拥抱师弟,又想在他手心里狠命抽几道红痕,好从头教给他什么叫□□惜生命。

  霍唯见他真气得狠了,遂敛了笑,捏了捏那只不安分、想着打人的木手。

  “我从未如此感激过我的血脉。”他专注道,“由此才能斩得了仙魔灵鬼,入得了三途河川,追得你的魂魄,斩得返魂木,再将你带回来。”

  彼时他乍闻噩耗,万念俱灰,忆起冥蝶剑中关于死后世界的讯息,遂浑浑噩噩中化作一抹孤魂,欲以此追上穆清嘉的步伐。

  那段树枝中栖息着的魂魄与他心灵相感,也是他拼尽全部魂魄之力,仅能带回来的物件。树枝中来自师兄的感觉时隐时现,他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失心疯了,才会觉得穆清嘉就在其中。

  幸而,之后乐鹿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他才脱离了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与此同时,穆清嘉以灵眸注视着霍唯,恍惚间回到了火红人影闯入三途河川的那日。

  “他”自开天辟地之始便在三途河川底安睡,直到那一日,入侵者突然袭击了生死树,以烈焰斩断他的身体。在剧烈的痛苦中,“他”与母树分离,被带到现世。

  灼烧的刺痛永远烙印在“他”体内,教给他何为疼痛,何为恐惧。

  穆清嘉缓缓抱紧双臂。

  这便是他身体的记忆,返魂木的记忆。

  重生至今,他体感缺失,却单单能感受到霍唯的火焰。这不仅是因为金焰是现世唯一能伤到返魂木的火焰,更因为,那疼痛早已被返魂木铭刻在身体里。

  这个男人,霸道地斩断了他与往生之间的联系,将他带回这一辈子,留在身边。

  “简直蛮横。”穆清嘉喃喃道。

  霍唯眼中闪过一道笑意,蛮横地拽着他的手,继续顺着人流向前走去。

  但穆清嘉转念又想,虽然他们经过了如此多曲折坎坷,至少目前结果是好的。师弟往返于三途河川而安然无恙,他自己也能弥补前生的遗憾,将未尽的情愫继续书写下去。

  他正默然想着,忽而霍唯脚步一停。他随之停下,这才听到了周遭的嘈杂的人声。

  他们不知不觉便游荡到了城主宫之外,宽敞的街衢中央立着两个稻草人,侍卫勉力阻拦,却还是不断有人冲破封锁,将手中之物掷向中间的稻草人。

  “这是?”穆清嘉问道。

  “衣冠假人。”霍唯道,“城主夫妇的肉|身已被焚毁,明日假人将代替他们枭首示众。”

  姑媱百姓的谩骂声源源不断传来。

  “呸!你这贩售毒草的奸贼,狗娘养的孬种!”

  鸡蛋、石子和烂菜叶噼里啪啦地击打在两名稻草人身上,将素白的囚服染得辨不清本来颜色。

  “戏子误国!依我看城主当初就不该把她娶进门,这婊|子果真心术不正,竟挑唆大伙儿服食□□!”

  听着这话,穆清嘉眉头微蹙,道:“□□?明明是魔魂作怪。”

  “人间天子为了防止引发骚乱而编的谎。”霍唯漠然道,“无知是福,他们是无法承受真相的。”

  穆清嘉想到那位卖糖人老媪和她的孙女,心中微沉。

  的确,比起魂魄与生命的转移,□□会是个更容易释怀的借口。如果那少女知晓,老媪的寿数被她所夺取,恐怕会更加难以原谅她自己罢。

  但这个谎言的不公之处不仅仅在此。

  “原来的城主夫人是完全无辜的。”穆清嘉道,“但她却背负了弃魔和城主造下的孽。”

  “修士和人间天子,想必都不会在意一个末九流的卑贱女子。”霍唯不无嘲讽道,“那人既没能‘救’她,也没能‘救’他自己。”

  穆清嘉听他以“那人”代指城主,忽而好奇道:“你可知城主到底姓甚名谁?”

  有灵根还能接触修士的凡人并不常见,或许这位城主正是来自于某个修仙世家呢?或许那名写信人,与那个修仙世家有所关联呢?

  此次消息传递得异常之快,说不定那个修仙世家还未来得及插手此事,城主的本名就已经在此公开了也说不准……

  霍唯意会,向那男性假人脖子上挂着的木牌看去。那木牌被砸得斑驳肮脏,鸡蛋的黏液缓缓滑落,隐约露出三个墨字来。

  他的眉峰猛然蹙起。

  “什么?”穆清嘉意识到不对。

  “步沉渊。”霍唯沉声道,“那人的本名,为步沉渊。”

  穆清嘉心中一惊,若有所思。他还未整理出头绪来,便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遥遥喊道:“穆仙友、霍仙友,我可算找到你们了!”

  穆清嘉正有话想问步琛,便拉着霍唯挤开重重人群,来到他身畔。

  步琛不由自主地瞄向二人交握的手,神色混杂着“居然这样”、“果然如此”以及“这不是我该看的”,很快就尴尬地避开了目光。

  穆清嘉没有注意,问道:“步仙友,冒昧一问,步家族谱上可有水字辈的仙修?”

  步琛不明所以:“有的,我小一辈便是。”

  “‘步沉渊’这个名字,可曾听闻?”霍唯问道。

  “未曾。”步琛毫不犹豫道。

  穆清嘉与霍唯相互对视一眼。

  步琛答罢,才想起自己的来意,忧虑道:“不知二位仙友可曾见过我师姐?自打霍仙友被魔控制之后,她就消失了。”

  穆清嘉记起是有这么一回事,道:“你现在还未找到她?她没有留下口信或者痕迹之类的么?”

  “整座姑媱城我都彻底翻遍了,追踪符也被切断了感应,我虽能感到她还活着,却无法找到她的位置——简直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步琛捏着拳道,“都是我的错,没能照顾好她……”

  穆清嘉安慰道:“别太埋怨自己。当时的情况,我们所有人都分|身乏术,自保都很困难。幸而你即时援救,若非如此,魔魂获得返魂木的话,恐怕九州都会迎来一场劫难。”

  他心里想的却是,恐怕是有心人见局面混乱,趁机带走了毫无还手之力的师诏。但谁有不声不响带走宣宗的徒儿的能力?带走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要挟?亦或是寻仇?

  步琛又道:“说起追踪符,今日早些时辰,穆弟身上的追踪符也断开联系过一段时间,和师姐十分相像。不知穆弟当时发生了什么?”

  早些时候——不正是他被乐鹿请到轩辕镜那会儿么?

  一粒星火忽而在穆清嘉脑海中划过。

  穆清嘉心中有了猜测,于是对步琛道:“我那时未曾发现什么异常,或许是返魂木的某种特性也说不定。”

  他转念又安慰道:“不过步仙友不必担心。瑶姬弃魔已除,力言术自解,你师姐理当恢复了正常。她乃化神期修士,一定可以照顾好自己。”

  “你说的固然不错。”步琛听此劝慰,眉头稍展,“只是师姐已经失踪了十多年,重逢后我们还未曾说上一句话,她便再次消失了。——是我这做师弟的失职。”

  “以后总有机会再见的。”穆清嘉拍拍他的肩头,“对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步琛叹了口气,稍微振作起来,看向对面二人。

  “既然师姐已经不在姑媱城,我需要回一趟宗门,亲自向师傅禀报此事。”他竖起两道浓眉,认真道:“同时,我希望二位也同我一起去宣宗。否则,我不会顾及情面——即便这非我所愿。”

  霍唯冷哼一声,抚上腰间冥蝶剑,威慑之意溢于言表。

  穆清嘉心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于是将方才所知作为自己身体的返魂木的来历,从头到尾地告诉了步琛。

  步琛细细听罢,大为震撼:“原来如此。霍仙友对你用情至此,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虽然听起来很匪夷所思,但这就是事实,我也不想诓你。”穆清嘉苦笑道,“我也是刚刚才知晓全部过程。”

  霍唯冷道:“告诉他毫无意义,浪费时间。”

  穆清嘉对师弟温和道:“他信不信是一回事,如何抉择是一回事,我们说不说出真相又是另一回事。”

  步琛袖口下的拳头捏紧,垂眸看向它处,道:“抱歉,我可能会辜负你们的好意了。——我将坚持原来的决定:在真相大白之前,同我回宣宗。”

  “嚣张至极。”霍唯拔剑,紧盯步琛,向前逼近一步:“你应该知道,如今你我一旦开战,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你败在我剑下。”

  强大的压迫力下,步琛毫不畏惧,镇定道:“霍仙友说的不错,但是,若我召集宣宗弟子,不到两个时辰援兵就抵达姑媱城。我虽打不过你,困住你一时半刻还是绰绰有余。”

  他提醒道:“还请霍仙友,谨慎行事。”

  穆清嘉一把摁回暴动的冥蝶剑,慢悠悠劝道:“二位先冷静一下,现下我们的灵气和体力还未恢复,贸然开战对谁都有害无益。”

  他提议道,“既然争斗在所难免,不若先修整片刻,待今夜子时于山中斗法,如何?”

  “等他叫好帮手,将我们一举歼灭么?”霍唯冷笑道。

  “我不会这么做。”步琛断然道。他话一出口,便觉得又落入了什么圈套,补充道,“至少在斗法之前。”

  他话音未落,穆清嘉便一拊掌,道:“就这么定。”他又向步琛微笑道:“那便不打扰步仙友休整了。仙友随时都能掌握我的位置,也欢迎你随时去找我们。”

  “那就一言为定。”步琛拱手,再抬头时,两人已经挤进了人群中,与他视线相隔。

  他目送着穆清嘉推搡着霍唯离开了城主宫,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人群深处。

  呵骂声和鸡蛋瓜果的碎裂声不断敲击着他的心脏,步琛抬起紧握的拳头,放在心脏正上方,按紧。

  “不要忘记,你的命属于宣宗。”他道,“所以永远不得违抗。无论如何。即便是……”

  他摇头一叹,背负这双手,慢慢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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